雨水 第十一章 眼看白璧埋黄壤 (第2/2页)
刘樗栎眼眶泛红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握紧拳头惭愧不已。
“孩儿不孝,让父亲劳心劳力,罪该万死......”
天下间最说不清也是最纯粹的便是这亲情。
割不断,舍不掉,丝丝缕缕都是宿命。
刘若木也是老目含泪,终于还是正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。
“尘云,爹今日也想明白了,你不适合接过我的担子,明日的典礼......你不必来了。”
一句话如晴天霹雳,把刘樗栎震在当场。
他第一时间心里想到的却不是父亲亲口抹去了自己继承庄主的资格,而是在明日金盆洗手大会上父亲将独自面对的诸多仇家。
那赵家老妇人也必然会现身发难,届时有伤在身的父亲又该如何抵挡?
“父亲!”
刘若木一摆手止住刘樗栎的话头道:“你不要怪为父,是为父没将你教好......明日有竞星相助,当无事矣,孙少侠也带来了风云阁的灵丹妙药,为父的伤不会有事。若有一天你真的成长了......嗐,也不知为父看不看得见那一天。
“有朝一日我若去后,一切恩怨,尽归吾身。此后山庄事务将交给风云阁代管,他日你的孩子长大成人,再交给他吧......切记勿要让他走了你我的老路......”
沈竞星、孙焉、方泰闻听这些话,急切欲言,却被刘若木坚定的拦住。
“我意已决,诸位不必再说了。”
他慢慢走到刘樗栎面前,将桌上的酒杯放在他面前,两只杯子轻轻一碰。
叮!
一饮而尽。
刘樗栎埋着头。
“谨遵......父亲......之命......”
端起地上的酒杯,倒入口中。
酒入愁肠,便化作泪水夺眶而出。
刘若木将手抚在刘樗栎的头顶,轻轻摩挲一番。
“都去吧,老夫累了,恕不远送。”
说罢便背着手弯着腰,一步一步的慢慢远去。
刘樗栎仍旧跪着,泪如雨下。
沈竞星一跺脚:“嗐!这叫什么事儿啊!”无奈离开。
方泰也不知说些什么,只好蹲在地上,拍拍刘樗栎的肩膀。
孙焉轻叹一声,拉拉方泰的衣角,将他带出房门,留下刘樗栎一人无声泣泪。
刘丰作为下人也颇有些无所适从,不知怎么安慰少庄主,也不知怎么劝说老庄主,只得听从命令带着几位客人回返客房,又找了工匠安排下去给方泰补充箭矢的活计,随后便带着风雨匣离开了。
走在山庄中,方泰不禁很是懊悔。
此前在刘老庄主出言让刘樗栎离开之时,是自己主动出声,引的沈竞星前辈借机把自己和刘樗栎拉进屋中,
他也看出沈前辈的回护之意,便在言谈间主动缓和气氛,最终还是让刘老庄主和刘樗栎这对父子把话说开。
话是说开了,最终结果却不是自己原本所想。
不仅被刘老庄主一顿训斥,到最后更是直接表态要免了刘樗栎的庄主之位。
如此倒是显得是自己做了多余的事,若是直接让刘樗栎回去了,估计也不会受这当面之辱。
已经得知刘樗栎内心真实想法的自己,自然想要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,想着浪子回头金不换,此番经历危险归来,怎么也能让他父亲转变一下态度。
怎奈刘若木倔强若此。
在通过孙焉知道了自己儿子遇险的事情之后,不但没有对刘樗栎温言相向,反而做出直接断绝他继任庄主的决定。
这让方泰心中既有对刘樗栎的愧疚,也有为其抱不平的愤然。
“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!”
方泰终还是按捺不住心绪。
孙焉倒是劝道:“毕竟是刘家的家事,你我虽然对樗栎兄心生怜悯,但这山庄中还是刘老庄主做主,他们父子......虽然早有耳闻,但今日一见,的确......一言难尽。”
“樗栎兄那么努力,他爹却全然不看在眼中,真是心狠的紧!”
孙焉又道:“未经其难,何评其行。樗栎兄此前也的确行事浪荡了些......若我以后有了像他一般的孩儿,还不知会着急到什么地步。”
方泰纠结半晌,也只得长叹一声:“难啊......”
诗到随州更老成,
江山为助笔纵横。
眼看白璧埋黄壤,
何况人间父子情。
——宋朝黄庭坚《忆邢惇夫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