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8章 初见皇兄 (第2/2页)
濮王李泰说,“这一定是某位高官子弟传出来的。”
汉末及至魏晋,极重门阀,袁绍以一个四世三公的身份便可拉起一大拨儿人,而刘备叙了个皇叔的名头,野心才有地方扎根。
不过到南朝时,士族高门已渐渐失去政务上、和军事上的决断权,但传统的社会威望使这些人还能浮泛在上层,但已像是点缀品了。
到隋破灭了陈之后,江南门阀不复存在,但跑到关中一带的江南士族中仍然有少数人、凭借人们对南朝文化底蕴的崇尚与怀念,以文学进身官场。
会稽郡虞世基、虞世南兄弟,钱塘褚亮、褚遂良父子,高阳许善心、许敬宗父子,莫不是以此显达。
细说起来,早年流放岭南的高阁老父子,走的也是这条道。
听了濮王的话,皇帝想,罗得刀算什么呢?
那么有关罗得刀的私言出自于何人,也就有个大致的眉目了。
他笑道,“有朕坐在这里,取官看本事,谁也别给朕看不惯!”
晋王听了立刻就有些局促,仿佛皇兄是在说他看不惯似的。随后,皇帝与兄弟两个说出了他的另一个想法。
荫子制本是朝廷为了对功臣、重臣的优恤而设,本朝享有荫子特权的,除皇室宗戚以外,主要是当朝高官。
一品职事官的儿子,散阶为正七品上,二品职事官的儿子散阶正七品下,直至从五品官员的儿子也会有个从八品的散阶。
六品至九品官虽然没有荫子资格,但他们的子弟可以“品子”的身分先服职役,然后获得做官资格。
大多数高官子弟取得散阶后,只要充任亲卫、勋卫、翊卫,千牛备身,太庙及郊社的斋郎等职,便可以逐步考功而获得升迁。
此外,国子监下设的六学、门下省弘文馆、太子东宫崇文馆的名额,也多由高官子弟垄断。
馆学生虽不是职事官,但可速于登第,仍是入仕的美选。
皇后柳玉如在李治刚刚失去储君之位,便亲自提名陈王李忠到崇文馆学习,正是令李治暗暗感激的原因。
皇帝道,“高官之子,若是自小耳濡目染父辈们行事、虑事之风,自会比庶俗百姓之子入道早些。那么从速令他们执掌一门职务,倒不失为一条利国捷径。但有些人靠着祖上余荫不求上进,这可不成!”
苏殷在桌子对面吃着饭,接话道,“可不是吗,陛下,有些贵戚的不肖子弟不管贤与不贤、聪明或是愚笨,皆可轻松求得一官半职,这不好。”
崔嫣说,“听说有的孩子还在怀里抱着便已获美爵,将来把政事委于他们,如何令人放心呢!”
贵妃谢金莲说,“大唐可是我们的家业!不能任由着人挥霍。”
皇后却一直不说话,只是在注意听别人说。
濮王李泰笑道,“高祖时有个交州都督叫丘和,他生了十五个儿子,个个做至大官,但里面却有七个是傻子!”
金城公主听了,被二王兄轻松的语气逗得“扑哧”一笑,原来兄长、嫂嫂们吃着饭,也可以这样谈论朝政。
而父亲文皇帝在世时,是绝不允许的。
李治就是四岁封的晋王,为免尴尬,他说,“魏征在贞观十七年离世后,子孙都有荫护,但仅仅六、七年,这些人已沦至贫贱,把旧宅都典卖光了。”
皇帝说,“这个朕不管,实在不行可令他们去喂马,也能生活。”
“再来看看寒门庶族,想要跻身仕途却难于登天,不知有多少有本事的人被埋没了!朕以前便是牧马的刑徒,谁敢说朕没本事?”
皇帝说,以罗得刀的文采、品性、头脑,样样不差过许敬宗,朕说他这个黔州刺史做得妙!
金城公主此时也有胆量插话,她问皇帝,“那皇兄怎么、不给罗大人委派到稍近些的地方做刺史呢?”
皇帝很满意公主参与进来,居然耐心地与她解释道,“黔州背抵巴山,可蓄十万兵马,这个地方西连益、雅,东摄荆乡,乃是极重之地,为兄必得派个信得过的人过去。”
为了通俗易懂,皇帝又与妹妹详细说道,“赤壁之战和淝水之战,是有史以来破取江南战事中的两大败绩!曹孟德和苻坚之所以败,那是他们未得剑蜀、只知在大江下游发力的缘故。”
而秦国先据蜀地,在当地置了蜀郡,后来渡江灭楚时则比较顺利。西晋灭吴、司马氏能完成统一大业,那是由于曹魏已做足了功课,先将蜀汉拿下了。
金城公主果然听明白了,凝神去想这番话。
皇兄坐在饭桌边,说起那么远的黔州来,好像举手在饭桌上摆一摆碗筷那么简单。而这样的军国大事,以往父皇是从不对她讲的。
李泰和李治也在仔细听,二人心中的钦服之意早就流露在脸上了。
看来,马王爷能够从西州的一座牧场一路奏凯、直入京师,最后于至高之位坐下来,凭的真不只是蛮勇。
而这样的、如瞰神州的眼界,正是一国之君所该有的!
他能毫不避讳、同着兄弟两个的面谈论机要,那是没拿他们当外人。晋王、濮王不知不觉的,心便与金徽皇帝靠到一起去了。
李治暗道,“我还是不行!那么赵国公和江夏王爷、鄂国公和卢国公、卫国公,这些老字辈的重臣因何都与马王站在一处,已经不难理解了。”
他暗自庆幸,自己总算回头不算晚,或者说,皇兄对他的宽宥亘古少有!
借着罗得刀一事,金徽皇帝又谈到了他下一步的规划,李泰和李治这才知道,金徽皇帝要给他们压担子了。
金徽皇帝想让李泰以濮王的身份,监摄礼部尚书,同时拥有横向干预六学、弘文馆、崇文馆、集贤殿书院、史馆,著作局的资格,重在以修史、修文来育人。
李泰受宠若惊,这个以文、礼为主的清贵实职,是个正三品!
李泰从长期以来的边缘地带、因为皇帝一句话,便一下子跑到令人瞩目的位置上来了,不知道阎婉得知这个消息,会不会激动的哭起来呢?